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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.
谢明铃又开始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了。
楚沂看着她拿荷叶一路捧回了露水，嘴唇开开合合就没有停过。
楚沂的心思不在这里，只是拿了一截枯枝拨弄着眼前将熄不熄的火堆，皱着眉忍受着身边少女的聒噪。
「刚才说到哪里了？诶对！蛋包饭，就是蛋包饭你知道吗，我们校门口小吃街的蛋包饭可好吃了，米饭是浸了油蒸过的，拿蛋朝着上面，一duang——」
谢明铃说到兴奋处，还会张大手臂极其夸张地比划。
见楚沂没搭理她，又很快蔫了下来，没精打采地趴在一旁的石头上，吸吸鼻子就掉出两颗金豆豆：「楚沂，我好想家啊…」
楚沂拨火的手停下。
他记得谢明铃是苏云荣的同门，从小生长于苍蓝门。
苍蓝门是修真界的名门大宗，绝非是谢明铃口中那种轻浮玩闹之地。
楚沂唇角勾起露出一丝轻蔑的笑，他只当谢明铃想要哄骗自己的信任，连谎话都懒得认真编。
毕竟他如今是魔族身份，正道之中人人喊打。
之前也不是没有过曾经的旧友假意伸出援手，想要收容他。
等获得了他的信任之后，再对他百般羞辱讥嘲。
比之那些人，谢明铃在跟着苍蓝门围剿自己时，穿着奇装异服一下子冲上来抱着他又哭又闹的把戏，实在是幼稚得多。
许是觉得有辱师门，当时苍蓝的弟子很快将她带走了。
只是没想到再过了几天之后，谢明铃再次出现在了他跟前。
一身清爽素裙，背着小布包裹，攀在墙头上，眼睛亮晶晶地朝他看。
她说：「崽崽，我背叛师门来投靠你啦——」
许是太久没有人对他笑得这般干净。
楚沂的心脏猛地跳动一下。
但他终究一言不发转头离开，他如今是阴沟里的渣滓，是见不得人的秽物。
他不会再信任任何人。
2.
谢明铃执意要跟着他。
一个天资平平，修为不高的女修。
在他再一次被人围攻时，从一边冲了出来，一把抱住他护在他身上。
楚沂本已心死，想就这样将性命磋磨。
可谢明铃执意用自身护着他。
鲜血从女孩的齿缝中溢出，小姑娘满脸都是泪，从怎么也不挪身。
到最后，楚沂终究还是出手，不再任人欺凌。
朝着昔日同门兵戈相向的那一刻，楚沂心中最后一点期待也碎裂了。
回不去了，他想。
回不去了的怨气盘踞在他心头。
他看着面色惨白昏倒过去的小姑娘，心头也多了几丝愤恨。
却终究还是渡了修为给她疗伤。
谢明铃不叽叽喳喳烦他的时候，楚沂想了很多事。
为什么从前待他宽容如慈父的师尊，还有曾经与他友爱如手足的师兄弟，会在得知他身份之后，半点余情不留，要对他赶尽杀绝。
身份血脉，当真就如此重要？
分明他敬爱师门的心至今未变。
可是他再也回不去了。
于是在这个寂静的夜中，曾经的天之骄子，垮下了他的脊背，脸埋在掌中，哭得声嘶力竭。
一直到一双温暖的手，轻轻地抚上了他的后背，一下又一下，缓缓地轻拍安抚着他。
楚沂猛地抬头，正对上谢明铃的眼睛，分明她才是伤重之人，可浑身上下却有着一种柔软的力量。
让楚沂在面对她时，泪水更止不住。
谢明铃就着急忙慌地给他擦泪，一边擦泪一边叹息。
「崽崽，你别总是替别人着想，你得多爱你自己啊。」
他记得那时候的谢明铃，语调里是真真切切地关心，让他忍不住在这样寂寥落魄的夜晚中，朝她去靠近，寻她做依靠。
以至于多年以后，他依然记得谢明铃叮嘱他的话。
要多爱自己。
每每想到，楚沂便会心痛不止。
谢明铃的话说错了，他不是那种替别人考虑的人，他甚至不是好人。
不然的话，他又怎么会对谁都留份情，唯独将对他恩重最深的谢明铃，伤得那么深。
3.
经过了那样一个夜晚，楚沂渐渐习惯了谢明铃的存在。
习惯了走到哪里，身边都带着一个吵吵闹闹的小女孩。
楚沂需要承认的是，纵然被逼退到天涯海角，他仍不愿同过去决裂。他不想和自己过去的同袍正面交锋，带着谢明铃一退再退。
他总是想起小的时候生病，师尊照顾高热不止的他彻夜不眠。
还有兄弟们，陪他一起去寻法器，上刀山，下火海。
他前半生的人生太过顺利，以至于当他过分张扬肆意地站在光明下时，被命运裹挟的恶意捉弄。
他失去了一切。
却还不愿意捡起他应该的责任。
那日谢明铃只是顺口提了一嘴：「你竟然已经觉醒了血脉，不如归魔域去寻找你的手足。」
这样一句话，让楚沂发了好大一通火。
他不是魔，他没有魔族的兄弟姐妹。
他是正道的修士，他的同胞们在那光明之下，顶峰之上。
他那次发火将谢明铃吓到了。
女孩抱着膝盖缩在角落里，恨不能将自己蜷成不漏风的一团，只留下大两只眼睛盯着他，恐惧又担忧。
那样的眼神，看得楚沂心头一软。
他拂袖离去，再回来时。
女孩已经被追来的正道修士削去了半身的血肉。
那一瞬间，尚未理清由来的怒火将楚沂整个人裹挟住，烧燃了他的识海，等楚沂再回过神时。
这些正道修士已经纷纷绝了气息。
他堕魔了。
在那一刻，楚沂的心头是一片冰冷茫然的悲哀。
他看向快要气绝的谢明铃，将从那些修士身上抽走的修为给了谢明铃。
谢明铃活下来了，但看起来郁郁寡欢。
某一个夜中，他们在魔域边境的海上，谢明铃坐在船中抱着膝盖，望着黝黑的海面，眼神怔忡。
她说：「原来人是这样死掉的。」
她还说：「楚沂，这是我第一次当面见人死去，从前我只在电视剧上看到过。可是现在他们因为我死掉了，而我甚至要侥幸他们死了，因为他们不死，我就会被折磨死。」
谢明铃说着，抽噎着哭出声来：「这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啊，楚沂，没有秩序，没有和平，你以后当上魔尊了，就帮帮他们，好不好。」
后面会涉及到结局剧透，只有等流程走完了发了，之后还有一篇女主的后续番外，等入了专栏一起发。抱拳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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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2-9-21 15:34:28