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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仙侠故事】悟道后,我誓不成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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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2-12-4 16:47:50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我本是最有希望光复宗门的弟子。
一次历练之后,师兄妹尽数身死、爱人香消玉殒,仙门被夷为平地。
我牺牲了一切,一步一步爬到天道顶峰,想去看看究竟是什么光景,值得如此付出?
看了那光景后,我悟道了。
所有人都想杀死我。
化神大佬指我为“邪魔”,引全宗围杀。
天下修士眼里,究竟谁才是邪魔?
1、

被师傅逼下万虫坑的第二年,我亲眼见到十三师兄掏了二师兄的心窝子,四师兄的陷阱把八师姐五马分尸,而十师弟道心崩溃、散了修为,自葬于峡谷深涧。
门派内十七名师兄弟,如今只剩一又四分之三个人了。
我,是那个四分之三。
我先后自削了一腿一臂,假冒修士血气,连续两次将那只疯狂追杀我和师姐的“织金鬼母”诱入阵法。
可它伤痕累累,却依然活蹦乱跳。
躲藏的洞穴中,我闭上了眼睛。
一道寒光迸发,师姐捏指成诀,用“留影”剑斩下了我另一条大腿。
血液喷涌而出,大腿一落地,便化为血光消融在沙石之间。
接下来,是最后一条手臂……
久久没见动静,我睁开了眼睛。
“师姐?”。
“小念,一条腿……就够了吧。”
师姐青葱玉指微微颤抖,忍不住合上美眸。
洞中血煞之气磅礴,若放在半年前,我们早就吐了出来。
我刚想回话,山谷外布置的探灵阵法突然崩碎——一股疯狂的杀戮气息席卷而来。
它又追来了!
我咬着牙,双指并拢反曲,照着肩膀处快速一划。
手臂也立马消融于无形。疼痛炸裂,我低沉地嘶吼起来:
“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,用血肉激发杀阵威能,才能毕其功于一役。“
“可若它还是不死呢?”
灵剑垂落在地上,洞穴深处的风拂起师姐染血破碎的青衫,粉雕玉琢的面庞流露出迷惘之色。
“如果我和鬼母同归于尽,你也会没人救治。”
我心里忍不住骂娘,我的亲亲师姐,关键时刻你咋犯混呢?
“鬼母是虚丹期,恢复能力强我门太多。一味逃跑我们迟早会被耗死。”
其实,还有别的办法——一个我不敢说出的办法。
那是个幽暗的念头——血饲之法。
杀死我,以活的修士精元补足自身,甚至能让修为更进一步。
在万虫坑求生了这么久,师兄弟们早就对此驾轻就熟——他们先是吃妖,然后吃人。人肉比妖更受欢迎,因为人会信任、受骗、放松警惕,比妖容易捕猎。
但我和师姐患难与共,各自情深,早约定好要活着出去。
她应当不会如此……希望不会
我心里晦暗不明。
“还有一个办法。”这时,她开了口。
她的颤抖停止了,仿佛是下了什么决心,目光出现了一抹化不开的悲伤。
灵剑随着她的目光下移,寒气锋锐,杀伐之气慢慢从身上散出。
“血饲。”
我咽了口唾沫,一股甜腥味儿。
终究是要走到这一步吗?
但即便四肢全失,我也不想坐以待毙
轰!
还没等到她说第二句,我的残躯就不要命地撞塌山洞,沾了漫天石屑,飞逃而去。
本还想着与师姐共同孤注一掷,死不足惜,如今看来却也是自作多情。
这鬼地方,修士命如草芥,只为了一点药草,仙道正人便可堕落为魔。
我从未有一刻求存的念头如现在这样强烈。
人棍残躯冲得太狠,哐一下撞击在阵法内部的山石上,一口老血喷出。
见到闯入阵法后,师姐似乎没有追杀而来,我微微松了一口气,旋即脸色一变。
我怎么忘了那倒霉畜生!
一只背生八爪八眼、口齿在肚皮下开合的金色圆球,像陨石一样砸进了阵法中。
2、

我的身体被像蒲公英一样吹飞,空中翻了十几圈才稳下来。
不远处,鬼母身上流淌着金红相间的虫血,血肉开绽,伤势不轻,但八眼齐齐对准了我的残躯,怨毒之色浓似阵中的血雾。
我打了个寒颤……太近了……如果现在转身逃跑,必死无疑。
逃走了,重伤不治而死;打赢了,师姐捡漏而死;没逃掉,化作虫粮而死。
横竖都是死,我日你仙人板板!
阵起!
我一声爆吼,又吐出一口本命精元加持阵法。
织金鬼母似乎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胁,竟不顾千钧血气斩杀,一蹬爪子撞了过来。
一道道堪比筑基修士全力出手的血光被撞散,鬼母的八爪八眼纷纷破碎,速度却爆发到极致,血盆大口瞬间便欺近我已成人棍的身体。
按照先前的猎杀计划,只要能撑满十息,它就会被血潮撕成碎片。
可按照先前的猎杀计划,出手的本应是四肢完好的师姐。
还没结束!
我叹了口气,张口吐出一块彩瓷碎片,流光溢彩的水幕凭空乍现,将毒液与锐齿尽数隔绝,任凭鬼母在外如何拼命都纹丝不动。
这是我唯一的底牌——从十四师弟身上夺来的一道法宝残片。
可我如今重伤不愈,精元大损,不过两息时间,水幕已经消退了大半。
我自嘲一笑,心想早知如此,还不如死在师姐手里,也算是回报了师傅的养育之恩。
师姐若真能狠下心来血饲了我,师门振兴倒是不用发愁了……
闭眼的刹那,无数思绪纷乱,我想念师傅亲手熬煮的土葛绿梨汤了……
远处,一道寒光冲天而起。
“留影”从洞穴中激射而出,直奔织金鬼母,师姐亦人剑合一冲入法阵。
血气鼓荡之下,她秀发燃尽,成了一颗光头。
剑影血光交织,师姐一身精血与鬼母金色的血肉残片都四散纷飞,辛辣的妖血味弥散四方,山谷中一片骚动,虚丹以下的妖虫似乎受到了惊骇,集体奔逃。
这片地域的山谷霸主死了……我们暂时安全了……
至少师姐算是安全透了。
而我……得救了吗?
还是说,她只是想抓紧我人活着,方便血饲?
将我从碎石堆里拎出来时,师姐表情冷冽,一剑洞穿了我的右胸,把我钉死在地面上。
“这是你逃跑的代价!”
鬼母那颗尚未成型的金丹被她握在手里,妖力经由梳理,正源源不断地化为我的精元和血肉。
师姐……在为我重塑四肢。
我还没反应过来,师姐又挪了挪灵剑,搅动得我龇牙咧嘴,疼痛欲死。
“给你这一剑,是因为你不信我。”
她的声音柔和了下来,像一同看着夕阳入暮时那般温润歆恬,却透着一股心灰意冷。
心头一震,她先前的意思突然明晰起来。
她是想要为了我,血饲自己不成?
混账!
我心里后悔万分,甩了自己一个巴掌,新手指纷纷崩断开来。
“我念应天对天道起心魔大誓,此生仅以金如荫为道侣,爱她护她,共走天道。”
额头浮起一枚本命符文,应誓而生。
心魔道誓一生只此一个,为修士此生所护的大道真意,如有违反,身死道消,通常是老怪物用来突破瓶颈、凝练道心才会用上的东西,某种意义上来说,是一生一个的免费大道丹。
她眼神微微震动,将剑从我胸口拔走,却并指成剑,贴近我面前。
指尖剑气流转,这个距离,仿佛下一刻就要割下我的头颅。
“师姐!”
我惊恐地看见剑气迸发,然后两人却突然青衫尽碎。
血光弥漫、飞沙走石之间,我胸口一热,春光旖旎。怀中一片软玉温香。一瞬间我仿佛被万物之母抱在怀中,水乳交融。伤势尽复。
烟尘下,两具肉体的交战大开大阖,时而暴雨倾天,时而润物无声。
荒凉的山谷仿佛开遍野花,随风摇摆。
风过雨落,万物生长。
春鸣惊谷,耳酥神荡。
正当高潮迭起之时,师姐一点阴元却突然融入我的元神之中。
元神被人扎根,乃奴役之象!
那一点阴元渐渐沉默,但还未等到我开始挣扎,又在我逐渐升起的恐惧中将阳元勾起,带回了师姐自己的元神。
“阴阳相合,方为双修。从此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。“
“小念,我不在乎天道,我只问你。若我想放弃那些人坚持的道,远离仙界的杀伐纷争,与所爱的人做一对神仙眷侣,你愿意陪我吗?”
我悚然一惊!
“你是说……放弃仙门大考?”
“可那么多师兄弟,都白死了吗?修道这么久,都白修了吗?”
3、

时间回到两年零三个月前,度仙门山顶,祠堂。
在那之前,仙门内还是一派喜乐。
今日是十五师妹及笄的日子,十七位同门师兄们被师傅叫到一起说要庆生。
但我和五师姐最后赶到时,师傅却一把堵住门口,露出了诡异的微笑。
“你们听说过万虫天坑吗?”
三师兄平常大大咧咧,见无人应答,气氛尴尬,赶紧出言:“是那上古虫仙所留,位于异界的大凶死地吧?十五师妹正好熟读经书,必定了解。师傅你这送寿礼还带提问呐?”
我们面面相觑,似乎都察觉到了不对。
师傅微微一笑,眼神中透着一丝令人畏缩的狠辣。
十五师妹赶紧接茬:
“那是一处广袤的小世界,遍布虫类妖兽,为仙界第一大绝地,化神真人都有殒命记录。师傅今日召集我们,可是和万虫坑有关?”
她咽了口唾沫,显然有些害怕。
话音刚落,祠堂祖师神像前的虚空,竟平白裂开一道口子,所有师兄妹逃也似地远离。稍微远点儿的,却一个不小撞上了密布祠堂的符文。
仔细一看,竟是个困阵。
“爹!你这是?”五师姐惊疑不定,立马站到了师兄妹前面。
师傅生平第一大愿是振兴宗门,第二便是让女儿安平喜乐,但此刻他眼神淡漠,全然不似平常。
“万虫坑乃仙界附属位面,广袤无边,不同区域危险程度不一,它与仙界的连接口建在千万个仙门的核心地带,此处祠堂便是其一。”
“因为度仙门已经没落,区域里妖虫绝大多数只有筑基修为,你们今天就下这万虫天坑,在里面‘历练’两年,直到仙门大考。”
我抖了抖身子——根据妖兽分布法则,妖虫大多数筑基,就意味着会有极少数虚丹……但我们一门弟子年龄尚小,炼气居多,筑基成功的还不到一半。
“师傅……”大师兄死死盯住他,双臂颤抖:“我们会全部死在里面。”
“也许吧……”
师傅眼神淡漠,退后了一步,牢牢堵住门口:
“仙门大考上,度仙门连年颓败,如今已至‘丁下’。评级越低,想要保住宗门所需的成绩就越高。这次不拼命,再败一季,宗籍就要撤销了。”
“当初将你们带回仙门抚养,本望着能出个打进百强的天才,却一个个修炼懒散,天赋最好的老九也困在筑基初期,迟迟不能突破。”
“再这么下去,祖宗的东西就要散在我手里了。“
师傅一脸悲戚,师兄弟们惊慌不已,而我面露惭愧,紧握双拳。
从小被教导天道吾之所愿,振兴宗门责无旁贷,如今竟因为修炼不勤,被亲师傅逼上绝路。
“今日,你们要么下去历练,在生死中搏杀出来。”
“要么,就试试闯这堂门,看看能否接我一剑,还有命在!”
一道剑气森然射出,十几名师兄妹脸色大变,有的转头便跳进了裂缝,有的守御之下被震飞而入。
十五师妹与十六师弟悍然迎击,然而剑气交织下,两人竟瞬间化为血肉齑粉。
日夜相处,亲如兄妹的师弟师妹,就这么……死了?
我浑身疯狂颤抖,比小时候看魔王临世的录影石还要害怕,而师姐已经面色苍白,拔出了长剑。
“你疯了!”
看着一起长大的弟弟妹妹们横死当场,师姐失去了理智,直冲而上。
不知为何,师傅的剑气没有冲着我们过来。我还算清醒,一抬手将师姐扯回,“咚”地一声跪在了地上:
“师傅,全是弟子的错!但还请您放过师姐,让她留下!我必在万虫坑凝练虚丹。”
“您若不允,我便自尽在这里!”
宗门师兄妹的资质,我心里还是有数的,除了我,师傅很难指望其他人担当大任。
哈哈哈哈!
师傅仰天大笑,随身佩剑化作一道寒光,笔直没入师姐体内,吓了我一跳。
师姐怔住了,似是听到了什么,有些出神。
“这是我仙门唯一的灵宝‘留影’长剑,荫儿你且拿去。不要怪我残忍。”
“你们就算活百十来个又有什么用?还不如杀出一个天才,仙门大考打上绝巅,复现我门荣光。”
“他已经疯了。”
师姐从出神中缓了过来,拉了拉我的手臂,语气突然变得冷漠。
“我们走!”
说罢,她率先跳入了裂缝中。
我五味杂陈,面对师傅那双看着我长大的狭长冷眸,最终还是磕了三个响头。
师傅垂下了眼睑:“对不起,小念,一切为了宗门。”
第一次听师傅道歉,我非常诧异,感觉还挺古怪的。
“为了宗门。”
我看着裂缝下模糊的山川大地,一跃而下。
4、

一开始,生存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。
这片区域方圆数十里,绝大多数妖虫都只有炼气境,少数筑基的都是独居习性,易被我们设阵围杀。
大家时常三五人结伴外出寻找资源,除了疗伤与修行的丹药捉襟见肘,食物和水源还算稳固。
只有最小的十七师弟一时不慎,葬身虫口。
一切崩坏,都是从那时开始的。
杀死师弟的是一只成年织金鬼虫,那蜘蛛似的恶心玩意儿天生炼气,成年筑基,铜皮铁骨。关键是性情嗜血贪吃,一旦找到血食,往往便横冲直撞,搜刮起整片区域的生灵。
所以大家判断,它找到我们的营地只是时间问题,运气不好,还会引来族群里其他成虫。
撤退回来的七师兄咬牙切齿:“即便五师妹不在,我们也要立马布下阵法,将它坑杀在营地前,为十七师弟报仇!”
同门之中,五师姐手持“留影”灵剑,战力最强。但对付一只织金鬼虫,两名筑基修士加上阵法应该是十拿九稳。
鬼虫修为达到筑基中期,皮糙肉厚,爆发力强悍。我们计划以人力袭扰,偶尔躲入守卫区域躲避杀招,将它生生耗死。
一切都如序进行。
“又在蓄势了!退!”
鬼虫的利爪突刺而来,大家进了守卫区域凝神防御,却突然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。
六师姐的身子躺在模糊不清的阵纹上,脑袋却被刺穿在一只鬼虫的爪间,送入它的口中,白色汁液一口爆出,看得我青筋暴跳。
“咔嚓!”
不知为何,阵法突然受到了削弱,尝到血腥味的鬼虫疯了一样扑向几个炼气期师弟,顶着我们的拳脚刀剑,转眼便将两人屠戮干净。
“哗”
崩塌中的阵法轰然爆开,列阵的灵石能量像海浪一样摧枯拉朽,将营地荡平。无人幸免。
大师兄惊恐地看了我一眼:
“有内奸。”
这是他被光浪淹没之前,最后的口型。
再醒来时,我离营地已经有几百米距离,身体嵌在一面荒凉的山壁上。营地处,一人正只身搏杀奄奄一息的织金鬼虫。
他头顶悬着一块破碎瓷片,垂下绚丽的光幕,抵挡住鬼虫所有临死反扑,稳稳当当地将它劈成两半。
然后,他不顾自己面色苍白,损耗甚巨,走到了重伤的师兄弟们面前,一人一剑,刺穿脑袋,绞碎了他们的元神。
看到几朵鲜红的血花,我闭上眼睛,心如刀绞。
“动啊!动起来!”
我不想在这里,被一个同门的畜生杀死。
灵力微微起伏,正在经脉中流转,只需要一个小周天,我就能接好脊椎上的断骨,重新控制身体。
但他摸完了大师兄的尸体,将提升修为用的玉髓液和疗伤的生骨丹搜刮干净后,没有管其他炼气弟子,径直来到了我的面前。
上山修道多年,第一次身受重伤,竟然便是在内讧之中,着实令我悲苦。
“十四师弟。你为什么要这么做?“
我强忍疼痛,欲与他周旋几句,像只败犬一样只争求多一分一毫的生命。
“明明大家一起,活下去的机会才更大啊!”
“是吗?”他憨厚的面庞上露出一股悲凉。
“你修为高,所以优先拥有玉髓液和生骨丹,外出采集的资源由你们获得大头,这也罢了。”
“但这里一片荒凉,我们能待到几时?丹药一天天在减少,伤员一天天在变多。你完全没注意到我们炼气弟子的伤势吧?”
我忍不住插嘴:“扫清周边威胁后,你们自然能好好休养生息,何至于此?”
他嗤笑一声:“资源不足,自然是要转移营地,但一旦转移便有新的杀戮。要不了几回,我们在半路上就会死个干净。”
我大怒:“一点无稽之谈,就值得狠下死手吗?若有大战,自然是我们这些筑基的顶在前面,怎么可能让炼气弟子白白送死!”
十四师弟将剑举了起来,悬在我的眼前,剑尖直刺眼眶。
“你或许是个傻子,但大师兄那个伪君子,可盼着搜刮我们的乾坤袋呢。“
我实在无法理解他这被害妄想一般的的怨气,急火攻心,眼看着剑尖就要把脑袋搅成一团浆糊。
“咔!”
断骨接续完毕,我眼神一凝、突然发难,集全身之力喷出一口血箭。它可腐化血肉筋骨,炼气期触之必死。
十四师弟面露惊恐,突然面如土灰,好似精元耗尽。先前的彩光再次闪过,血箭直接撞得崩散,没能破防。
我绝望了一瞬就骤然发现,他虽毫发无损,人却已经变成了干尸。
八成是慌忙下,催动了远超其掌控的防御类宝物。
能够瞬间把炼气巅峰修士吸干的,只有“留影”级别的高级灵宝。
我忍着疼痛从他身上搜出了一个石头疙瘩,却是块破破烂烂的瓷盘一角。
我心头巨震!
破烂比完整更恐怖——只是一角便能爆发如此威能,这恐怕是个法宝碎片!
我心跳加速,差点一口血喷出来。
“法宝”这种层次的东西,换成灵丹灵石足以撑起一个末流宗门百年开销,度仙门倾家荡产也买不起一件。
不然师傅身为金丹巅峰,也不会把“留影”宝贝得不行。
捡到一个尚有功效的防御性法宝残片,简直就是三世修来的缘分。我乐得龇牙咧嘴,都要忘记自己重伤将死了。
搜刮了所有资源后,我就地打坐疗伤,顺便等待其他小队归来。
我相信,这等惨剧,明明多多交流,分一些灵丹便可避免,必不能让他们再重蹈十四师弟覆辙。
两日后,五师姐从空中跃入营地,一身血污。我还没问其他人的去向,便看到她提着三师兄的本命灵盾。
该死!
她看向我,惨然一笑,也似乎一下子明白我们发生了什么。
难怪除了师姐,另外两队到现在都没人回来。恐怕已经各自纷飞了。
师门情谊在生死面前竟然如此脆弱。
那为何那些上品大派,却看起来总是兄友弟恭,即便出生入死,也从很少有自相残杀的传言呢??
我们相顾无言。
刚想说些什么,北部虫窟里突然爆发一声怒吼,一股强大的金色气息冲天而起,被撕裂的草木岩石卷上天空。
我们脸色巨变,一头钻进深山,开始逃亡。
是织金鬼母,它来为子女仇了。
5、

师傅将我和师姐带回仙山时,我们正在和一群龇牙咧嘴的螳螂搏命。
螳螂有秃鹰大小,能钻山裂石,师傅一挥大袖,便用金丹道火将他们烧了个干净。
如果他愿意,在关键时刻救下濒死的师兄弟们应该不是难事……
我甩头将这些想法摒弃。
山门有些物是人非,祠堂后方多出了15个坟冢。
那些刻着名字的木牌在绵绵冬雨中丝丝腐化,想来立冢之人也没多少用心。
师姐攒了两年的怒气爆发,横剑斩向师傅头颅。师傅也是被顶撞出了火气,几掌下去,山顶草木凋零,鲜血横飞。
从晕厥中醒来后,师姐躲进了祠堂,托辞闭关养伤、祛除心魔,赌气不出。
一走两年,仙门萧条了太多,屋宇楼台竟被拆得七零八落,师兄弟们居住的楼阁早已夷为平地,改成了肥力勉强的药田。
祖先传下的金银玉器和宝物都不见踪影,我本想挑选三两疗伤灵药给师姐送去,翻遍宝库却也只找到一株。
师傅说,按照仙界税例,丁级仙门需要向丙级上缴税奉,探险所得也需抽成。因为我们入了万虫坑历练,门内开采灵石、灵植的劳力不够,仙门入不敷出,不得不变卖门产。
站在光秃秃的仙山中,师傅面无表情,但满眼血丝。
“今后三个月,你心里只需要有一件事——杀上百强,光复仙门。”
“是!”
我踏着血海走到今日,难免心潮澎湃。
虚丹境在年轻一辈中已算修为精深,虽然夜夜梦见师兄弟们冤魂索命,我仍然兴奋不已。
天地不仁,以万物为刍狗。修道前路漫漫,一仙功成万骨枯,都是值得的!
但是,师姐却不这么想。
那日双修我并未给出答复,回到仙门后,师姐常常提起此事。一开始我还犹豫着反驳,但见她屡次贬低天道仙途,心里终于升起一股无名之火,越烧越旺。
我们大吵了一架,她声称闭关,给自己锁在了祠堂里。
没过几日,忽有一道金光撞碎了门牌冲山而上,在山顶被师傅一袖子截下。一个光头长髯大汉,携一名十七八岁的傲慢少年走出,嘿嘿一笑。
“金老头,你这度仙门怎么如今跟收破烂的似的,几十年不见,衰败至此啊?”
“滚!”
师傅怒目圆睁,伸手一招,留影剑明晃晃地悬在空中,放出摄人杀气。
那大汉一个哆嗦,摸了摸光头上无法愈合的伤疤,显然对这高级灵宝有些畏惧。
“罢了罢了!这仙门已成了你的心魔,我不强劝。这次来,主要是让弟子们交流交流。”
他身边的白衣少年上前一步,眼神轻佻地盯着我。许是看我一身破布烂衣,鄙夷之情不加掩饰,对师傅说道:“金师叔,我修为已至瓶颈,今日下山历练,正需一块磨刀石。”
我冷笑,把我当成磨刀石,也不怕磨成碎末。
弟子这般无礼,大汉却只轻笑一下:“金老头,你一个丁下仙门,捡到老九这跟苗子,就生出了些无畏的希望。但还是太小看宗门差距、资源差距。”
“那乙级丙级仙门,坐拥八方税奉,吃上七八颗筑基丹筑基的‘牲口’数不胜数,拿升虚丹堆修为也不在话下,你这穷鬼宗门拿什么比?”
听此羞辱,师傅双全紧攥,须发如燃烧一般在高空飞舞起来。我杀气大盛,惹得大汉狐疑地瞄了我一眼。
他没看出我的门道,继续笑道:
“如果你的弟子今日惨败于此,你的希望尽数消弭,那这仙门你还是散了吧。”
名为切磋,恐怕还是想在仙门大考前吃了我度仙门,增加些筹码罢了。
“真输了,我破碎元神,一身先天精元献祭给你弟子。”
身周杀气霎时间浩如渊海,我直接一掌劈出。
筑基巅峰,确实很强。还未下山历练便能修到这地步,恐怕灌了不少灵药。
都是吃软饭升上来的虚架子!
处于徘徊于生死边界的两年经验,我打得足够小心——第一回合我探出了他的修为,第二回合探出了弱项,第三回合,一掌拍碎了那条来不及回撤的鞭腿。
对面一声痛吼,直接躺在地上涕泗横流起来。
“哭成这样,恐怕是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吧?”
“招式花里胡哨,炼气巅峰的妖兽都有机会和你同归于尽。”
留影剑却被师傅控制着,围绕拿少年上蹿下跳,极尽嘲讽之意。
大汉面色大震,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。
“虚丹期?”
“我靠!老头你TM捡到宝了呀?但这手段……也过于凶厉了吧?”
“关你屁事!”
留影在头上转着圈圈,不时故意漏出几道剑气,刺得身旁石块嗤嗤作响。
大汉似乎想到了什么,望了一眼祠堂:“我记得你有17名弟子,难道……呦!这是下坑了呀。”
他毫不惊讶地笑了笑,牙齿中都泛着血味:
“早这样不好么?度仙门没落致此,就是因为几代师祖狠不下心。五代前入不了千强,三代前入不了五百,到了你这一代,就必须得入百强方能重生。”
他耸了耸肩:“这规则说白了就是要你们拼命。道场即丛林,惜弟子命的仙门早被玩儿死了。”
临走之前,他长叹了一口气:
“金老头,也别怪我惦记你。下等宗派想象不了乙级、甲级,甚至天一仙门的可怕。”
“我这徒弟也去过凌音仙门拜山,乙下而已,一口仙音他直接躺了。“
“丙丁仙门十数万,甲乙也有数百千。你想打进百强?绝路啊……”
为了光复仙门,我已经付出了这么多,再绝的路我也要用双手挖穿它!
大汉走后,我取走了仙门所剩不多的宝具,从万丈悬崖纵身一跃,落在山下。
当月,我横扫了方圆千里所有丙丁级仙门,力破凌音弟子的摄魂仙曲,名动八方。
但正当志得意满时,却被乙上级的冰心门弟子一招打成重伤垂死。
那孩子年龄比我更小,不懂战法、不精武学,浑身都是破绽。
她却在对战时,吐出了一颗绚烂闪烁、碾压众生的金丹。
金丹以下皆蝼蚁。
6、

师傅将我捡回山后,异常焦急愤怒,眼看着振兴宗门的希望渺茫,像头绝望的恶狼对天嘶嚎。
一天之后,他却莫名奇妙地冷静了下来了。
师姐见我重伤,在床头守了三个日夜。每回醒转,总是见到她盯着我双眸失神,眼眶泛红。
我轻轻将她揽入怀中,稍作安慰。
师姐纤纤玉手拂过我的面庞,总让我有一种心事重重的绝望之感。
绝望?这是为何?我想不明白。
她又一次劝道:“你当真不愿和我远遁尘俗,入凡人界躬耕一生吗?”
“所谓天道,不过是一路厮杀而上,手握大权后再去欺压弱小的修士们,就这么令你着迷吗?”
我不快地反驳道:“诸天气荡荡,我道日兴隆。天道说的是勇猛精进,自强不息,怎会如此不堪?”
仙门大考是仙界头等盛世,直接决定了天一仙门之下,无数仙门势力的地位格局。光宗耀祖,出仙头地,就在此一遭。
“那你好生养伤回府,也许可以借此更上一层楼。”
听完我的豪言壮语,师姐突然笑靥如花,撂下这句话就回到了祠堂。
那悲哀的眼神……我心中砰砰直跳,有不祥的预感。
此后多天她都没再出现,我伤愈后前往查看,却被师傅拦住,说师姐正在冲关,不得打扰。
“师姐刚刚虚丹中期,冲什么关?”
见我顶嘴,师傅大发雷霆,一口金光直接将我喷回房间,震晕当场。
此地无银三百两。
不久后一日,我日常取药,发现宝库中灵植大减、灵丹尽失。
细思而来,我当即乔装打扮隐伏在祠堂边探看,守了大半天,发现师傅为祠堂里端去了一碗沁香扑鼻的灵汤。没过多久,里面就传来了一阵强悍的灵力波动,与我近几日感受到的极为类似。
这样看来,却是师姐在服药修炼吗?是我多虑了?
我趴在草丛里沉思,龟息术大开,却莫名感到头顶一道寒光,抬头看到了一双冰冷的眼睛。
师傅直直浮在我面前的草丛上方,头颅微偏像个冰冷的人偶。只是那眼珠子转到眼底,蓦地与我四眼相对。
那眼神,仿佛在看一个死人。
我一个哆嗦跳起身来,当头便是全力一劈。
他一挥袖便打得我吐血而逃,而后却一言未发,浮在半空死死盯着我远遁而去。
我只能庆幸自己乔装了一下。
倒不是为了瞒过师傅——金丹仙没这么好糊弄,但至少给我留点儿扯谎的空间。
当晚我忍着反震之伤,翻遍门派药典,结合这几日丢失的灵植,发现了两种邪门的药方——
“九死九命汤”,分九次服用,每服一次减少十分之一的寿元,增长同样寿元的苦修所能获得的修为。
不折不扣的魔药。
另一种也令我不寒而栗。
“种仙液”,连续服用过后,会缓慢聚集服药者的全部命元、修为于丹田气海,凝成一枚能助人结丹的人丸,服药者功力全失,沦为他人药鼎,丸成之日便是身死之时。
不管哪种,师姐都是在燃命!
好狠的父亲!
我一下站起来,正欲冲向祠堂破门而入,师傅突然推门进来,露出了和蔼的微笑。
“小念,身体修养得如何了?”
“托师傅挂念,伤势已无大碍。”
我赶紧将药书合上,但他似乎丝毫不在意,径直走向我:“荫儿近来修行进展神速,已经到了关键时候,你们已经修了祖先的功法,此时进行双修当功力倍增。随我去祠堂吧。”
我刹那间就红了双眼:九死九命汤与外人无关,现在师傅要我配合,莫不是师姐已被做成了人丸?
人丸已成,就无力回天了!
畜生!
当日的心魔大誓还飘在近前,我怒发冲冠,筋脉寸寸涨裂,一掌劈去。却只感到头脑一昏,全身灵力被封禁,堕入了黑暗之中。
仿佛在无边混沌中漂浮了一万年,山海一般磅礴的光明骤然将我惊醒。睁开眼皮时,师姐与我正光着身子面对而坐,双掌贴合,摆出一副双修架势。
但我体内的一切精元,却在急速流向她的丹田,挣脱不开。
我想起出发去万虫坑之前,师傅那次莫名其妙的道歉。想起师姐与我双修时那种绝对的掌控能力,想起近几日师姐突飞猛进的修为。
我已经误解过师姐一回了,但这次……
纵然是死,我也想问个明白。
“师姐……”
我艰难地出口,却被师傅死死压制。
“祖先的双修功法与众不同,具有阴阳祭的功效。荫儿与你双修,在你元神中种下阴元,便掌握了主导。我不惜耗尽灵药为她增长修为,是为了最终献祭你时她的掌控力更强。”
“想要打进前百,让荫儿融了你一身修为,已是最后的办法了。”
原来,当年他向我道歉,竟是已经打起了我的主意?
看着对面师姐卖力吸收精元的样子,我突然想笑,笑我天真地立下心魔大誓,笑我不听她数次劝告放弃大考,刚才还想着把这算计问个清楚。
“想要我的命,你们拿得去吗!”
不知为何,第一次双修时,我也有一点阳元进入了她的元神之中。
我开始拼命反抗,见我竟有能力反向吸收,师傅大惊失色地望向师姐。
她决绝的面庞上流露出我从未见过的狠辣,吸力瞬间暴涨两倍。
我咬了咬牙,拼着燃烧寿命也要多撑几秒,如此和师姐挣命,心魔大誓也开始销蚀我的元神。
我内心自嘲:死于天道惩罚,总归比死于“被吸干”要体面一些。
突然间,对面传来空空荡荡的感觉。
“不!”
师傅怒吼,却碍于阴阳祭的规则,没敢出手干预。
在我燃命暴吸时,师姐竟调转了方向,将一身性命全部融向我身,两力相合之下,这阴阳祭几乎一瞬间便臻至完成。
刚才的狠辣,竟然是她装的?
师姐吹弹可破的肌肤快速苍老,虚丹顶峰的精元流失,满头华发披散而下,骷髅的形状强撑着一副干瘪皮囊。
“父亲、小念,我累了。”
寂静之中,她咳嗽一声,流出一口黑血。师傅顾不得将我挫骨扬灰,赶紧接住了她的身子。
“天道……真的那么好么?修道,究竟为了什么?”
她嘴角勾着嘲弄的微笑,闭上了眼睛。
“那你们就去走吧,用我这条命,走上去,亲眼去看看吧。”
师姐的眼角仿佛揉成了一团灰布,缝隙之中滑落两滴浑浊的黄泪。
“不!”
“不!”
“不!”
一颗硕大的金丹在我丹田里飞速旋转,我狂怒着冲上云霄,疯了一般引漫天雷劫轰碎护山大阵,将山峰削平三尺,祖宗尸骨以丹火焚成灰烬,雷劫黑云也被我以身撞散。
心魔大誓停止了运作,似乎师姐死前的祝愿亦或诅咒,为我的生命赋予了新的誓言。
杀上绝巅,看看所谓修道,到底为了什么!
待我落地之时,师傅神情呆滞,须发皆白,犹如祠堂后十五座坟茔上哀啸的雪片。
“师傅。我不杀你。”
“嗯。”
“仙门大考,去吗?”
“去。”
7、

“度仙门,入大考百强!”
浩荡道音以天一仙山为中心,传荡方圆百里,观礼台上万千宗派尽皆沸腾,千言万语将我捧上了云霄。
这是数千年来头一次!最末级的丁下宗门闯入百强,起死回生!
主持比赛的元婴长老微笑着看我:
“念应天,你可以在上一季排位五十之外任选一仙门,成为其核心弟子,或者接天一仙门诏令,成为度仙门唯一的候掌门,不论你选择哪种,度仙门下一百年都将升入乙下级,享乙级资源。”
我不在乎。
师姐已死,什么仙门荣耀、个人荣华,都是狗屁。
“我选第三种。”
“你说什么?”
“我要继续比赛。”
借着金丹之力,我将断臂重生,转头看向四周。
那些高高在上的仙门师长与弟子,此时都褪去欣赏,露出了赤裸裸的敌视眼神。
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。
按例,新晋仙门弟子进百强后便可退出大考。那些超等仙门不愿看到一匹黑马打破既往格局,因此适时退出、韬光养晦几乎已成惯例。
但师姐说要我去看看,我便要去那最高处看看。
“年轻人不要好高骛远,再说,你说了算吗?”
主持长老撇了一眼师傅,面露赤裸裸的威胁之意。
长老不好强压小辈,便让长辈出头制止这些“不礼貌”的行为,也是仙界的人情惯例。
但这次可不巧,师傅道心半魔,来到大考现场这几个月,已经数次顶着禁令打伤有仇的修士,一股子疯狂气息,哪管小小的人身威胁。
长老哼了一声。
“好好好!如此不听劝,按你这凶狂的打法,等打坏了那些甲级仙门的苗子,你度仙门好自为之吧。”
我看着四周脸色铁青的超等仙门天才们,露出一抹冷笑。
刚才长老的这番话,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羞辱。
他们实在太弱了。
从千强开始,我陆续遇上了金丹期的仙门弟子,一个个傲视群雄、仙气飘飘,不用十招便被我一拳洞穿,甚至用不上“留影”灵剑。
论同阶战力,他们远不如生死历练归来的丙丁仙门弟子。
但我没想到,蚁多可以咬死象,钱多可以砸死人。
被资源堆出来的灵力只要足够多,就可以弭平战法与战技的差距。
所以百强之内,凶险以另一种方式突然倍增。
金丹初期、中期基本绝迹,高阶起步,数位巅峰,赛场仿若步步惊心的蛊盒。
我能做的,不过是以手还手,以眼还眼,以血还血,以命换命。
他们怕死,我可不怕。
我要一步一步走上去,走到最高,把所有挡路的人都踩在脚下,睥睨众生,接受他们的敬畏和恐惧,接受顶礼膜拜。
天一仙门鼓励我们厮杀竞争,这不正是他们宣扬的天道吗?

十强赛前,照例有一番评点。
天一仙门的化神掌门与长老远在万里之外,投影而至,那巨大的虚影从四面八方,包围了整座擂台,百里大山。
前九位仙家公子与仙女尽是天赋异禀、正气凛然、江山代有人才出。
到我这儿就变了味儿。
“你确实同阶无敌,就是杀伐太盛,有伤天和。“
“你精于战法,独独忘了大道朝天,平常应更多打坐修行,少将灵丹灵植用在杀伐之术的修炼上。”
“你绷得太紧、不够松弛,表现出来的野心太强,实在缺少些仙家气韵。”
“你战力虽强,但毕竟出身丁下,修道基础不实,可能导致对天道感悟不佳……”
一番七嘴八舌,身旁九人早已露出了满意的微笑。
我面无表情,一一谢过。
修为?你们的修为怎么来的?
十强赛第一场,我强击万金仙门的大块头,他力竭时掏出万宝难换的补天丹,直接将金丹状态拉回巅峰,最后败于我血祭“留影”之下。
仙家气度?你们为何能保有气度?
第二场,岳仙门的女人开头便催动一道防御法宝,自以为立于不败之地,面色从容。我伪造数次杀招,骗她频频开启法宝,灵力枯竭,方才获胜。
有伤天和?我又能如何?
第三轮轮空,我直接在场外掏出积攒的妖兽内丹嚼碎补充灵力,血煞之气冲天。
附近的丁级宗门弟子赶紧打坐吸收逸散的灵气,甲乙弟子则是恨不得吐出来,捂着鼻子逃开了。
最后一轮,对战天一仙门道苗,超越金丹巅峰,散婴状态的大修士。
元婴半成,可稍稍调动天地仙元,灵力永不枯竭。
“这场你没有胜算”。
他脚踩祥瑞之云,轻轻飘在擂台上,竟还手摇折扇,一派世外高人的风头。
我曾经做梦都想变成这个样子,现在却莫名觉得恶心。
“你修为太弱,靠着穷思竭虑、透支命元打到这里,已达极限。光我的护身法宝你就无法突破。”
“也不知是花了太多时间在末道钻研上,还是你本身修道天赋不行,但凡能上金丹巅峰,你就还有点儿机会。”
我吐了一口污血,咧嘴笑道:“我们要为上级仙门采灵石、种灵植、炼灵丹,时间去哪儿了?被你们买走了呀”
“那蛮子光一颗补天丹,便足以将我度仙门的宝库填充三倍之满。我们想要快速修行,只能用杂驳不纯的妖丹,可比不上你们丹药当豆子吃。”
他怔了一怔,面色沉了下来:“想用胡言乱我道心?好阴邪的手段。”
“象牙塔里的药罐子。”
我苦笑着摇了摇头。
出生就能站在别人的终点上,谁会杀到是跑去天梯中间拼杀?自然也不会懂得开采一方灵石,要挖断修士多少片指甲。
他们甚至都无法想象,为什么灵石工人不舍得用灵宝去挖,却要亲自动手。
多说无益。
他作为天一仙门的嫡系,至少有一道杀伐法宝和防御法宝,若我斗转腾挪,只能被他拖死。
想要一击即中,就需要先抗下他的杀伐法宝,再突破他的防御法宝。
能抗法宝攻击的东西我只有一样,故而也只有一次机会。
我脚下生雷,一闪而逝,口中吐出半角瓷盘,绚烂光幕迎上一道寂灭雷光。
敢采天雷炼制法宝,他没化神长辈帮忙,鬼都不信。
越过杀伐法宝立下的第一道难关后,留影剑抵在了他身前紫色守御光幕外。
对不起,师姐。我呢喃道。
碎!
留影剑轰然碎裂,最后一道剑光刹那间撕开防护,我血气狂涌,抓住机会一拳轰在他的腰间,反震之力让我的双臂生生爆成一片血雾。
凛冽的寒风朔朔而过,我倒飞在擂台边缘。
挣扎着坐起时,却看见一只手指,点在额间。
“除了阳天紫甲外,我还有一道荆绝黑带,可反震金丹期修士的肉体伤害。”
我笑了。
我的双眼越过他的手指、脸庞,看向身后巍峨群山,其间云雾缭绕,仙灵之气丰沛成雨,端的是美不胜收。
是啊!这千里长河,万里群山,在未来都是属于他的。
两三件法宝,十来个度仙门而已,又算什么呢?
我腹中的金丹正在崩解。师姐已死,我未能抓住她的祝福一路走到最后。心魔大誓已然开始生效。
我忍痛说话,内脏在寸寸撕裂:
“没有这一切,你远不如我。”
他面色淡然道:“我天生于此,集天下资源于一身,难道要弃之不用?这样对我就公平吗?”
“我生得好,生得高,生在权贵之门,难道也有罪吗?”
元神在激烈震荡,欲要透出百会,魂飞魄散。
我不甘心。
“你……当然有罪。”
“生于权贵之门,坐食天下,敲骨吸髓,无论是否自愿,难道不是原罪?”
“朱门酒肉臭,路有冻死骨!你坐镇天一,却不知天下事,当作胡言乱语,难道不是原罪?”
他摇了摇头转身离开,大概是觉得我不可理喻。
没走两下,却在擂台中间停下了脚步。
他弯下腰,手指捻了一捻,沾起刚才那法宝残片碎成的粉末,面露好奇之意。
“看来我们似乎有些缘分。这法宝是我当初前往万虫坑历练时,一名死去的护身侍卫所配,你又是从何得来?”
金丹已成齑粉,五感也几乎尽失,此言仿若最后一根稻草,我只能惨然一笑,元神像一片薄雾消散于天地间。
我看到了矿坑、看到交不出税奉被斩灭的无家散修;
我看到了凶地,看到一群稚气的修士为争夺灵宝杀戮四起;
细心从商的,被拦路抽水的仙门劫道盘剥;
炼药救人的,被病人高贵的仇家打断双腿;
有日夜照顾药田,却终生分配不到一颗筑基丹的;
也有持剑上诉,被联手做局锒铛入狱的。
一刹那,我从雪原望到大漠、仙山望到海岛,望见那普通修士拼死争夺的灵药,某家宝库里堆积如山,腐烂的还丢入药田用来肥土。
春种一粒粟,秋收万颗子。
四海无闲田,农夫犹饿死。
为何如此?
天道何事,只成门户私计耳……
原来如此!
一道磅礴的气韵骤然升起,驱散万里仙雾,阳光落下,照出朗朗乾坤。
“喂。”
我抬手一指,扯着嘴角破烂的脸皮:“你那身白袍,有点发黄啊。”
8、

我悟道了。
他们要杀了我。
因为我悟的不是天道。
“人道?时隔千年,竟又有修士悟出人道?”
“什么人道?不就是魔道么?斩了了事!”
高山之上,天一仙门掌门的投影大手一压,全场肃静。
他对我遥遥一指:“此子入了邪道,已有悟道雏形,当杀。”
一群白衣修士挟剑而至,金铁之声响彻云霄,剑气割破了我脆弱的皮肤。
师傅一跃而上,站在台前,将我挡在身后。
“敢问上仙,何为人道?弟子无罪,为何要斩?”
投影面无表情:“千年之前,有一人悟了人道,号称天道是伪,灵根皆虚,人人皆可成仙。他随后叛出仙界,成了我界如今最大的死敌。”
“他是?”
“魔界,魔主。”
哈哈哈哈哈哈!
我突然仰天大笑,大喜过望。
吾道不孤!
我看向那道高高在上的影子,啐了一口:
“超品仙门垄断一切,但灵石、法宝、仙气都只是无生命的能量,在世上流转的形式罢了。”
“灵根?有谁真的见过灵根?大派多的是废灵根修成正果,还不是靠海量的丹药?”
“我们修道、除妖、剿魔、采石、种药、炼丹、布阵,一门心思塑金丹、生元婴,究竟为谁而做?”
“如果我们不做呢?又会怎样?会有天罚么?”
投影闭眼说话:“修道不专,思虑入魔。我天一仙门,自然代天而罚”
“无耻!”
我吐出一口血痰。
“这天道,到底真是这虚无缥缈的上天的道,还是你天一仙门的道?”
投影眉头微皱,怒喝一声:“起剑阵!除魔!”
山峰周围,几道百丈虚影压将过来,所有人纷纷跪地。
执法卫士的剑气冲霄,围拢山峰,无数仙门大派纷纷喝彩。
一众小派则躲得远远的,却有人暗自垂泪,也不知触了什么伤心事。
我呵呵一笑:
“魔主一定不是在人眼皮子底下悟道的。”
“否则你们不会不知道,我暂时被人道道韵笼罩,我便是天下人间。”
转眼间,我已带着这副残躯远遁万里之外,掉入溪河中,被一个耕田织布的凡俗村子救下。
<hr/>多年后,我趁仙魔大战之际,秘密回到度仙门。
祠堂后的坟茔早已被岁月风雨磨平,埋在师姐尸骨下的留影碎片也锈蚀不堪。
已经认不清样貌的白发老人疯疯癫癫、行将就木,将阴阳祭的法典取出,央求我打上仙门大考百强,重振仙门荣光。
我随手一挥,云雾皆散,万里晴天。
阳光照向白发白须,将他整个人和法典一同引燃,化入天光中,缠留在这片山林间。
“师傅、师姐,你们且在山间等我。”
“这场仗打完,这片山头就是我的。我引一些凡人过来,创个小宗派,收十七八个弟子,在底下万虫坑里做一个度假营地,每年去抓几只织金鬼母来玩。”
天边传来无端剑鸣,仙气飘飘,似有浩荡大军压境。
“邪魔!竟敢回来?还不束手就擒!”
巧了,竟是那珠光宝气的天一仙门嫡系,带着足足四位元婴长老,这是到军中镀金来了?
我抬头轻叹,目光所过,祠堂与坟茔一切如新。
我想了想,随手操弄起锈蚀的留影碎片,加入山间青竹,道火焚烧之下,很快便是一道法宝青竹剑。
“这次回来得急,也没带什么贡品。”
我想了想她喜欢的事物,轻轻抚了抚颤动的青竹。
“倒是无妨,我去杀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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